“阳城都传叶家大姑娘天生貌丑,叶家都管不住悠悠众口,你袁白榆一个小小巡卫就想管住?如今叶怀音得了采花贼的花笺,你猜城里人是替叶家姑娘担心的多,还是看戏的多?”张攸一脸不在乎的模样。袁白榆更是义正言辞。“叶家大姑娘恪守女训,鲜少露面于人前,无人实证,这等传闻自不可信。”“罢了罢了,知道你与那叶大姑娘有过一面之缘,这么替人说话,人家又不知道,怎么记着你的好啊。”张攸见袁白榆被他一说,还脸皮渐红,一脸无药可救地摇了摇头。“你们让他带你们去叶府吧,小娘子要是见到了叶家姑娘真容,记得好好和我这位袁兄弟说道说道,缓缓
小姐变了。
收拾完了几波找麻烦的人,大堂落得清静,鸢歌终于回过劲,转头定定打量着自家小姐。
两人目光撞上,白衣少女的身边像是独辟了一块净土,任凭周遭因她而混乱,她却始终宁静祥和,还能露出一抹笑来,和说放走欲劫马车的凶徒时无甚区别。慈悲与冷漠,矛盾地在宁月身上共存,赋予着一种让鸢歌陌生的气质。
“小姐,你以前不是一点谎话都说不了吗?”鸢歌走回来,在宁月耳边悄悄地问。
宁月亦学鸢歌在耳边悄声答,“对人,自然是说不了谎话的。”
“……”鸢歌对着宁月坦诚的神情,词穷得一时追问不下去。直到四面八方腾起的馥郁香气勾起了鸢歌的另一段记忆,她试探着问自家小姐,“这撒的,不会是谢家少爷送小姐的一金一瓶,有价无市,香味可七日凝而不散的金枝玉露香吧?”
宁月点点头。“本想若是银钱不够抵了凑些,没想到能用到此处,物超所值。”
两人压低的说话声,是一点没落进了旁边廿七的耳朵,廿七举起手里被他撒得一干二净的玉罐细细端详了下,嘴角漾起一个无奈的弧度。
刚刚满堂议论时不见动作的掌柜这会儿冒了出来,神色不虞地来到宁月面前。
“姑娘,你这叫我怎么做生意啊?”
“如何做不得了?”宁月扫了扫满堂生香的客栈,有所了然,对着掌柜彬彬有礼道,“这香粉不必赔我了,算是我初来阳城送掌柜的见面礼吧。”
“……”干了二十年的掌柜,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女子。掌柜顺了顺气,才把自己意图说出。“你把我的客人都吓着了,自是要赔偿的。”
“这便叫吓着了,那男人也未免太不中用了。”
客栈二楼客房走出两个身影,喊话的是一位矮壮大汉。
满面络腮胡,扎着黄色头巾,肩扛一把五环大刀,看着就威武无比。另一位则高瘦一些,面若冠玉,身着青蓝色巡卫织锦官服,腰边跨了一把玄色制式长刀,跟在络腮胡大汉身后。
“诶呦,袁巡卫,张大侠,话可不是这么说的。要不是全城首富叶老爷广发悬赏令,以明月露为赏,哪来那么多江湖游侠在咱阳城云集啊?这等盛况能有几时,我这小小客栈也就趁这个时候才能发点小财,小本经营真是没法子啊~”
“得了得了,城里姑娘都因采花贼人人自危,你还怕钱挣得不够,怎么你家生不出姑娘?”
那络腮胡大汉一看掌柜瘪嘴的模样就烦,眼见把掌柜说得脸沉了下来,怀里一翻随意抓了块银锭丢了出去。“钱,我替这姑娘付了,旁的少来现眼,吵着我眼睛。”
“诶诶。”生意人得了好处喜笑颜开,麻溜地回到柜台后边,努力把自己缩到最小。
“多谢壮士。”免了破财之灾,宁月自当感激对楼上施以一礼。
“在下张攸,你这小娘子有意思,刚刚看你一人面不改色吓唬满堂男子,原以为是个泼辣的,这会儿怎么又像个小家碧玉的了。”靠在围栏上,看着粗枝大叶的张攸张口不算有规矩,却并不冒犯。
“小娘子嘴皮子利索点好,只不过在阳城这点小招顶不了大用,为保安全,小娘子不妨尽快去集市上买顶帷帽,把这脸蛋遮一遮能少惹许多事端。”
“这阳城这般吓人吗?”鸢歌皱了皱眉,昌城虽小,女子在街上尽可随意走动,哪有能有这般唐突的男人。
官服男子应是隶属本地巡卫司,脸上露出些许愧色,解释道。
“阳城百姓皆信阳城之阳,是阳气之阳。城里男子为尊的风气更胜别地。在阳城出生的女子,生来便受女德女戒规训,除了外地人,街面少有女子出行,真要出门也须得帷幔遮掩,才不会惹人口舌。”
“入乡随俗,小娘子别做意气之争了。”张攸看鸢歌还有不服,笑嘻嘻地补了一句。
“明白,多谢二位。”宁月点点头,看着就是一副好脾气,耳根子软听劝的乖模样。转脸却问了另一句。“两位可都是是本地人?烦请告知叶府怎么走啊?”
“你们也是为了明月露而来的?”张攸本对宁月青眼有加,一听此事,瞬间失了兴致。语气平平地说道,“自采花贼下采花笺到叶家已有一旬了,因悬赏而来的江湖侠士们布得那也算是天罗地网,连个影子也没看见。采花笺还收到了第二张,叶家老爷气得几天没开府门了,还是别自讨没趣了,早日离开阳城吧。”
“采花贼一事我亦是今日才知,我从昌城来,是为了应叶家出诊之帖而来。”
“你是医师?”
“家父宁重,在昌城有些名声。之前不曾出诊,是因腿脚多有不便,小女学有所成才替父出诊。”宁月所言非虚,父亲医术十病九愈,名声本就位列昌城医师之首,为了照顾自己,几乎都是坐诊,很少离开昌城出诊。
张攸多看了宁月两眼,眼里出现了几分嘲弄。
“你要治叶怀音?她脸上丑冠阳城的胎记还有的治?”
“张攸,你我也是替叶家抓贼人,怎可如此背后议论叶家姑娘。”袁巡卫神色极不赞同道。
“阳城都传叶家大姑娘天生貌丑,叶家都管不住悠悠众口,你袁白榆一个小小巡卫就想管住?如今叶怀音得了采花贼的花笺,你猜城里人是替叶家姑娘担心的多,还是看戏的多?”张攸一脸不在乎的模样。
袁白榆更是义正言辞。
“叶家大姑娘恪守女训,鲜少露面于人前,无人实证,这等传闻自不可信。”
“罢了罢了,知道你与那叶大姑娘有过一面之缘,这么替人说话,人家又不知道,怎么记着你的好啊。”张攸见袁白榆被他一说,还脸皮渐红,一脸无药可救地摇了摇头。“你们让他带你们去叶府吧,小娘子要是见到了叶家姑娘真容,记得好好和我这位袁兄弟说道说道,缓缓他的相思之情。”
“张攸!”脸皮薄的袁白榆抓着说了闲话就转身回房的张攸,“你不一同去吗?”
“我这江湖人士,前趟没能抓成采花贼,叶家老爷见我嫌烦。”
张攸一脸懒得动弹,摆了摆手。
袁白榆也不强求,正好他亦有事要回城中一趟。
“几位可要休整一下再去叶府?”袁白榆见宁月几人身上行李还未卸下。
“放下东西便成,请袁巡卫稍等。”
回了房间,鸢歌刚沾上外间的榻便有些起不来了。
前几天皆是在路上,很难睡得好,现今见了软和的榻简直像是看到了熟甜的梦乡。
“小姐,真的不能歇一会儿吗?”鸢歌眼巴巴地盯着宁月。
宁月也无奈耸肩,“人家袁巡卫等着呢,本就是麻烦人家的事儿,别更麻烦了。”见鸢歌实在劳累,宁月想了想又道,“要不,你在客栈等我回来。”
鸢歌挣扎着撑起身子,“那怎么行,小姐出门在外我怎好不在。”
“无妨,廿七会跟着的。”宁月替鸢歌想好了理由,“廿七的功夫你也看到了,肯定能护我周全,你呢就先在客栈把行李理好,再替我在客栈里打听点关于那采花贼的消息,可好?”
“唔……鸢歌定不辱使命!”
宁月出门时,廿七正抱剑靠在她房门口前的围栏上,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。配着那玄铁面具乍一看还以为是江湖武力造册上哪个潇洒剑客呢。可潇洒剑客哪会伺候人呢?
宁月回想这一路廿七恰到好处的照顾,多一分则不轨,少一分则显得堂堂明远镖局走镖态度不端正。这极致周到的走客镖水平,竟让素来节俭的她觉得这十两白银花得物有所值。
不得不说,明远镖局做大做强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。
“宁小姐要去叶府出诊?”廿七抬眸,正对上宁月的目光。
粗粝的声音响起,宁月本能摸了摸耳朵。
“若廿镖头舟车劳顿,也可在客栈休息。”
廿七轻笑,这可真是世上难有的好主家。
“只是出诊?若小姐要应悬赏,这客镖可没先前说得那么好走。”
“……”宁月想起来了,这人不能说话,说起话来就坠进了世俗,那一点潇洒全然殆尽。“明远镖局不至于坐地起价吧?”
廿七长叹一口气,却是走在了宁月的前面。
“亏本买卖啊。”
袁白榆领着路,说叶府其实相当好找,就算崇安客栈离得远些,奈何叶家在阳城地段最好的位置置宅,只要顺着大道,往最热闹最显贵的中心走,怎么也能走到。
“这便是了。”
果不负阳城首富的排场,光从围墙绕到叶府正门,便抵宁家那一条巷子所占之地。袁白榆在叶府伟岸的石狮子前停下脚步,“我还有些公务,先告辞了。”
拜别袁白榆,宁月叩了叩大门环,门缝微启,露出一个仆役脑袋,快速瞄了眼宁月和廿七江湖素衣打扮,很是烦厌地就要关门,幸好宁月眼疾手快把从家里带来的叶府邀帖及时塞进了门缝。
“我是宁重之女,宁月,想为叶大姑娘看诊。”
“看诊?”
府门又开,仆从上下打量了宁月几眼,将信将疑地叫来另外仆从带着邀帖前去通报。
宁月就这么与廿七门口站了半响,才被改了神色的仆从迎了进去。
刚迈步入府中,宁月便开了眼界。明明在西北之地,叶府却特意让匠人改造,将江南殊色造景府中。亭台楼阁,假山翠竹,无一不有,几乎是移步换景。幽长回转的抄手游廊叠映竹影,秾绿欲滴,分明是盛夏炎炎,府中却有轻风,穿拂过婆娑枝叶,让人不由地目静心凉。
“凡是医师来府中为小姐诊治的,都有个规矩。”仆从将他们带到正厅外,通报前轻轻道。
“便是对小姐一应事物守口如瓶,万望宁医师谨记,不然易吃苦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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