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明清攥住余保国的胳膊,表情紧张地看着白色轿车:“是不是警察来了?”余保国甩开唐明清的手,迎向白色轿车:“洗车?”白色轿车停下。余保国指挥那辆车往前开,轿车门打开,张九月下车,阴着脸走向余保国。余保国瞅着张九月,一愣:“九,九月,你这……”张九月摆摆手,在余保国的跟前站住:“余保国,我儿子死了,你知道吗?”“知,知道,也是刚听说的……”
高中毕业后,张九月闲在家里,那时候余保国是钢厂保卫科的小组长,邻居们都说余保国配得上张九月。
一天,张九月告诉余保国说,黄金彪约她出去吃饭,她不好意思拒绝,就去了。余保国很生气,但又不好说什么。张九月说,吃饭的时候,黄金彪抱她,被她泼了一脸酒。余保国高兴了,但说出来的话是“做人要厚道,不能让人下不来台”,惹得张九月老半天说不出话来。后来,余保国听说张九月又跟黄金彪一起吃饭,还喝酒,是黄金彪生日的那一天,彻底生气了,去找张九月,质问她跟黄金彪到底是什么关系。张九月哭着跑了,从此再也不见余保国。
虽说张九月嫁给黄金彪这事儿没怎么刺激余保国,但他还是经常在唐桂英跟他闹别扭的时候想起这事儿,不明白张九月怎么会嫁给黄金彪。二十多年前,张九月曾经向余保国发誓,说她就是嫁给一头猪也不嫁给黄金彪,可是到头来她还是嫁了他。张九月不缺钱,再说那时候黄金彪也没啥钱,她为什么要嫁他呢?
那些年,余保国的魂儿丢了,心也跟着丢了,直到“偶遇”唐桂英,这才找了回来。
想到唐桂英,余保国的心绪又开始恍惚。桂英要是知道小秋惹了这么大的祸害,还跑了,会不会打死我呢?
唐明清盯着余保国看了一会,摇头道:“都说外甥随舅,我看小秋的性子就是随我,从小爱面子。那年我给他理发,嫌乎没理好,戴了半个月的鸭舌帽。”
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发酸,余保国摆摆手说:“这不是一回事儿。”
唐明清指指皮卡车,说:“本来我想开着你的车去那家影视公司的,对方又约了别的地方。中山路,近便,我坐两站地铁去得了。”
余保国的心又是一紧:“这车本来就不该开,万一公安局找来……”
一辆白色轿车驶进洗车铺的院子。
唐明清攥住余保国的胳膊,表情紧张地看着白色轿车:“是不是警察来了?”
余保国甩开唐明清的手,迎向白色轿车:“洗车?”
白色轿车停下。
余保国指挥那辆车往前开,轿车门打开,张九月下车,阴着脸走向余保国。
余保国瞅着张九月,一愣:“九,九月,你这……”
张九月摆摆手,在余保国的跟前站住:“余保国,我儿子死了,你知道吗?”
“知,知道,也是刚听说的……”
“你还我儿子的命来!”
“哎呀,这……九月,你这话打哪儿来的?”
张九月指着余保国的鼻子,厉声道:“我儿子死了,他死前让你儿子砍了!你先把你儿子给我交出来,我当面锣对面鼓地问问他,是不是他把我儿子弄进水池……”“哎呦九月,可不能瞎说!”余保国浑身一颤,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,“可不敢瞎说呀九月,这人命关天的。”
“我瞎说?是个傻子也明白!”张九月怒目瞪着余保国,“你儿子害怕我儿子报复他,直接把他给……要么就是你!你为了你儿子不被报复,杀了我儿子!”
“你,你……”余保国的脸涨得通红,呼吸都变得不畅了,“九月,咱得讲理啊。这没影的事儿,你可不能瞎编。”
“我瞎编?”张九月盯着余保国的脸看了半晌,摇手道,“行,我瞎编。那么你把你儿子交出来,让他亲口跟我说,我是不是瞎编!来,赶紧的,赶紧的。”
“我儿子……”余保国的胸口一堵,“九月,我儿子,我找不着了。”
“啥?你找不着了?”张九月闷哼一声,冷冷地说道,“咋就这么巧呢?让你给藏起来了吧!”
唐明清走过来,对张九月说:“大姐,余小秋真的找不着了。也许是他听说黄斌那啥了,怕受牵连……小孩子,头脑简单,想一出是一出的,咱得理解。”
张九月皱眉看着唐明清的脸:“你是谁?”
唐明清指指站在一旁抓耳挠腮的余保国:“我是他小舅子……大姐,咱都冷静冷静。”
张九月说声“你滚一边去”,一把抓住余保国的一只胳膊:“走,咱俩去公安局说叨说叨!心不虚,用不着躲。”
余保国甩开张九月的手,不满地说:“我心虚啥?九月,咱能不能别这么闹啊?”
张九月又要去抓余保国的手:“你儿子要是死了,我看你闹不闹!甭废话,心里没鬼,你跟我去公安局说去!”
余保国躲开张九月抓过来的手,扭头对唐明清说:“明清,走,你跟我一起去。”
唐明清摇手道:“别介呀!我这也没空……大姐,公安局这不是正在调查嘛。您这无凭无据就诬陷我姐夫杀人,不合适吧?再者说了,法律规定,诬陷罪……”
余保国跺跺脚,瞪着唐明清说:“明清,你别胡说!”
唐明清偷偷朝余保国挤挤眼,郑重其事地朝张九月挑了挑眉毛:“诬陷罪,是要tຊ负法律责任的。”
“我没诬陷他,我让他去公安局说说……”张九月忽然有些心虚。
“他又没见着黄斌,说啥?”唐明清看出了张九月的窘迫,乘胜追击。
张九月扫一眼余保国,指着余保国说:“那行,你赶紧找儿子,找着了就送他去公安局。说他跟这事儿没有关系,你糊弄鬼去吧!”
唐明清冲余保国咳嗽一声,对张九月说:“大姐你放心,我们这就找。”
张九月往自己的轿车那边走几步,又折回来,指着站在那里发呆的余保国:“二十万那事儿,你抓紧时间,别打谱就这么滑过去。”
对张九月的表现,余保国的心里那是一万个不爽,可是他又说不出什么来,嗓子眼里就像塞了一坨苍蝇,呕又呕不出来的感觉。想想二十多年前自己和张九月曾经抱在一起亲嘴,恶心的感觉一下子涌上了嗓子眼——他真的吐了出来。那是一口黄中带绿的浓痰,这口痰在余保国的眼里就像当年他和张九月的那段不堪回首的恋情。很多时候,余保国想,张九月前脚跟我亲嘴,后脚就上了那个开美容院的秃子的床,恶不恶心死人……想象着张九月搂着那个秃子的脖子,舌头跟秃子的舌头纠缠在一起,秃子的口水被张九月吞下去,秃子哼哼唧唧地扒张九月的衣裳,张九月娇喘连连摆弄秃子的下体,余保国的眼前发黑,几近晕厥。
城外的百尺河几乎每年都有人淹死,那时候的余保国很想成为那些淹死鬼里的一员,是唐桂英救了他……
余保国曾在一次酒醉中对唐明清说,你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,要是没有她的出现,我真能去跳百尺河。
张九月就是一只鸡,此刻的余保国在心里发笑。鸡,记吃不记打,秃子玩够了她就甩了她,她不记苦,转身嫁给了黄金彪。我对她的好,她记不住……余保国记得,他跟唐桂英成了家之后的不几天,张九月深夜站在他家对面的一处黑影里,望着余保国的婚房,发呆。那天下着很大的一场雨,余保国在门口往外面舀水,看见了张九月。余保国知道张九月在跟自己演戏,想以此证明她的心里有余保国,想过去给她送一把雨伞,趁机“刺挠”她两句,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,我凭什么要去理她呢?一只鸡。那天夜里,余保国搂着“小鸟依人”的唐桂英,感觉生活真的很美好,“鸡”不走开,我哪来的“凤凰”?老天爷眷顾我呢。
细论起来,唐桂英除了个子没有张九月高之外,模样还真比张九月耐看几分。
在现在的余保国眼里,张九月粗胳膊大腿的,像个练蒙古跤的,唐桂英细胳膊圆腿的,就是一个婷婷玉立的跳水队员,搂在怀里,那叫一个滋润。
那年,余保国买了个“BB机”,联想到每当余保国搂着唐桂英亲嘴的时候,唐桂英的鼻孔里发出的声音,余保国就给唐桂英起了个外号“BB机”,每每遭唐桂英拧胳膊。唐桂英没了的第二天,余保国就把“BB机”砸了,他害怕听到“BB机”的声音,听到了就会想起唐桂英,心就像刀割一样难受。
黄金彪搂着张九月亲嘴的时候,张九月的声音肯定很难听,估计跟驴叫唤有得一拼,或者像赶马车的帕瓦罗蒂一样不伦不类,还不如鸡打鸣好听。
见余保国在捏着下巴嘿嘿,唐明清不乐意了,埋怨他没心没肺,人家都打上门来了,他还“木知觉也”。
唐明清的话提醒了余保国,余保国把唐明清推进皮卡车驾驶室,二人要去淹死黄斌的那个水池测试一番,看看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能淹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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