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校程眼神在浑身湿漉漉的人身上定格了几秒,然后撒手,转身大步朝车子走去。杨启紧随而上,坐到了车里,才从后视镜看狼狈的从水池里爬出来的祖宗。“二少怎么办?”杨启问。...
做记录的人盯着电脑看了一会儿,又问:“哪两个字?”
“苏州的苏,印象的印。”苏印答。
……
“苏印,”
“我记住你了!”
一个带着些怒意的声音传过来,苏印顺着这声音看过去,黑t男子正在另一旁做笔录,听到她的名字恶狠狠的瞅过来,那眼神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。
在明亮的办公室里,苏印才完全看清的男子的长相,很年轻,二十多岁,看不清具体的年龄,应该是二十三四岁。五官立体棱角分明,只是满脸的玩世不恭。
那双眼睛……
幽深的,深褐色的眼睛,睫毛很长,在灯光下投下剪影。
是那样熟悉和刺目。
苏印打量着他,突然就笑了,嘴角勾起一个弧度,笑容不达眼底,可明艳动人至极。
“现在,犯了错的人,都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么?”她含着笑问。
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,坐着的人更怒了,踢开凳子就站起来,结果被办公室里的两个警察按住动弹不得。
做记录的警察呵斥:“许思渊,坐下!”
许思渊?
这流氓行径,倒是浪费了这么好的名字。苏印心想。
她坐在那里,像是看好戏一般的瞧着发了怒的人被按压住,然后乖乖配合着做记录。
苏印全然没有注意到,办公室的门口站着人的人目光锐利的看着里面的一切。
许思渊被问的不耐烦了,他偏头看向门边,没好气的一句:“你还要看多久好戏?”
几个人的目光都因为这句话齐刷刷的聚集到门口,做记录的警察最先站起来,说了句:“许先生。”
“嗯。”那头语气极淡的应。
苏印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,门口和她的位置中间放了一盆长势很好的绿植,她的视线被遮挡住。
她是坐着的,透过绿植的空隙看到门口处一双黑色的男士皮鞋,再往上是黑色笔直的西装裤和同色系衬衫。衬衫领口处解开了一颗,看上去有些随意。这是个年轻、劲瘦有型的男人,但是脸被遮挡住了,她有些看不清。
苏印不是好奇的人,很快便收回了视线。
可在她收回视线的同时,打量审视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她的身上。
许校程走进来,身后跟着助理。
他看着坐在不远处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女人,良久。
半晌,他紧抿着唇,移开了目光。
许校程视线移到了另一旁接受审讯的许思渊身上,话却是对着审讯的警察说的,“该怎么办就怎么办,这个月不止一次了吧?数罪并罚也没关系。”
许思渊自然是没想到许校程会这么说,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,片刻之后脸上带上了十分欠揍的笑容,咬牙道:“你敢把我丢在这里?”
苏印就知道撞了车还这么拽的人不简单,如果不是她报警,或许就真的被私了。
不过,怎么觉得这找来的靠山不太靠谱。
这是不管的节奏?
也是活该。
苏印抬头,想看一眼这关键时刻掉链子的“靠山”,她把目光移到进来的那人身上。
他给她的,是一个侧脸。
苏印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微微靠了靠,看着面前的人。
手,却不自主的握紧了衣服下摆。
衣服被她抓的有些皱皱巴巴,半晌,她的眼里染上了一些不屑却又嘲讽的笑意。
警察和来人还在说着什么,苏印一个字也没听进去,她只是坐在那里,嘴角处有嘲讽的笑容,可是面色有些苍白。
他们似乎谈到了她,做记录的警察和几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,然后,苏印听到男人说:“没什么大问题,我和苏小姐认识……”
她刚才没听出他的声音,可是现在听清了。这声音,和多年前的那句带着笑意的纠正,一模一样。
多年前,她说他是混蛋。
他纠正道:“错了,是人渣。”
苏印抬头,对上了许校程的眼睛。
她发现那眼睛里,疏离而客套,像是什么都没有。
他眼神甚至只在她的身上停顿了那么几秒,视线又移到别处。
陌生到,过去的一切都是绮梦一场,只不过是错误是主场。
警察尬笑:“……原来认识啊,那这事就好办了,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,三更半夜车祸也能撞到老熟人。”
办公室里,几个人也跟着笑。
已经是半夜,值班的警察都累了,又得因为这期起交通事故耗在这里,都希望赶快结束掉,这最后发现大家都认识,自然是再好不过,什么事情都能商量着来。
可显然,在一直冷眼旁观的苏印不是这么想的。
她瞧了眼撞她车的黑衣青年,目光扫过几个警察,最后把目光定格在许校程的身上。
半晌,目光又回到警察的身上,语气舒缓像是大提琴温和的调子,一字一句道:“我并不认识他们。”
“这……”几个警察面面相觑。
苏印开口,语气里面带了些严肃:“莫名其妙说认识,你们就信了,这是打算徇私枉法了吗?”
明明声音很舒缓,但许是她的眼睛实在太过清明,亮亮的,却又很深沉,她在用着眼睛打量着不大的办公室里的所有人。
沉静的眼神,让人心里猛然一沉。其他人不做声了,一室的沉默。
做记录的警察道:“不是这个意思,我们自然会依法处理。”
苏印忽然勾起了嘴角,“警察大哥,我开玩笑的。”
轻松的语气,又和刚才的严肃样子没有半点关系。
除了许思渊、许校程和助理,其他人尬笑来缓解尴尬。
说完这句苏印就再没在说话,低头看手机。
许校程把目光移这边,只看到女人埋头的动作。他勾了勾唇角,眼神里面是冷意,却又夹杂了些别的。
有些玩味。
这么多年没见,她还是老样子。
还是……欠收拾。
许思渊急了,看到这副场面立马喊:“我不要被拘留!”
警察面色严肃,眼神警告他安静。
助理站在许校程身后,没说话。
而许校程不为所动。
许思渊又冲站在许校程身后的助理喊:“杨启,打电话给我妈,我不要待在这儿。”
杨启看了眼明显喝大了的二少,又看了眼站在面前不ʝʂɠ为所动的老板,最终没说话,当自己是个死的。
“你死了吗?!”许思渊暴怒问。
话刚说完,还没站起来,人又被按住。
这还是一处家族好戏?
苏印对这些没兴趣。
她站起来,问一句:“我可以走了吗?”
得到负责人的首肯,她转身离开。动作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,许校程就站在走道里,见人过来他也没有往旁边让让。他的身体占了大半过道的位置,苏印走到他身边,就在那不大的缝隙里微侧身子路过。
她侧身过去,仅仅只是那不到三秒的时间,他的鼻翼间是一种特殊的味道。
茉莉味道,带着些特殊的香味。
感官,像是突然被唤起。
许校程偏头看过去。
苏印的脊背挺的很直,她走的潇洒异常,长风衣,腰带在身后随意的打了个结,肩膀处沾了雨水,布料的颜色有些深。风衣衬托的她身量修长,高跟鞋让她的步子摇曳生姿,有一种介于清纯和成熟之间的魅惑和美感。
可是,紧握的双手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。
出来到了车边,苏印重重的呼吸,午夜过分清凉的空气灌入了她的胸腔。
世界真是小。
没想到,回北京第一个见到的熟人竟是他?
六年的时间,六年中她没有见过他一次,连这个人的只言片语都没有听过,他就像是突然从这世上蒸发了一样。
刚开始,在他离开后,苏印疯狂的找过,她找遍了北京所有的地方,俱乐部、网吧、车队、他的家、他们住的地方……
都没有。
后来,她不找了,就当这个人死了。在时间的消耗中,苏印明白了一个事实:她被他丢下了。
再后来,不用她再给自己心里暗示,这个人就真的好像没有了一点踪迹,连印象都已经模糊,唯一记得的,就是那双深邃的,深褐色的眼睛。
偶尔,会想起他带着嘲讽,咬出来的那句:“可我腻了啊。”
苏印坐进车里,她从副驾驶的包里拿出一盒烟,又伸手去摸打火机。
找了半天,包里没有。
她又在车前的格子里找,翻了翻,也没有。
心里升腾起一阵烦躁,将烟又装回了盒里,丢在一边。
拿出车钥匙发动车子,苏印朝着身后的办公楼看了一眼,踩油门,车子猛然向前冲去,像是发泄着什么。
**
看着冲出去的黑色车子,一双眼睛危险的眯起。
“杨启,给我查,今晚之前查到这娘们儿的全部信息?”
许思渊还是被带出来了,但是说的话醉熏熏的。
杨启架着醉酒的人,还要努力跟上前方大步走的许校程,显得有些吃力。
可偏偏,这又是个不会乖乖听话的祖宗。
“我和你说话呢?听到没有?!把那娘们儿的信息查出来,拽的跟二百五一样,她拽什么拽?”
杨启没说话,想的却是:好像你拽更像二百五。
“你什么眼神,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是二百五?”许思渊怒道。
他说着话,又伸手去推扶着自己的杨启,杨启一个没注意竟被醉酒的人推的后退了好几步。
杨启:“……”
“查那个女人,听到了没有。一看就是个贱货,拽成那样肯定背后有什么见不得的人撑腰,”
许思渊嘴里的话没有停,并且有种越说越激动的趋势。杨启一时不知道该拿这位爷怎么办,只能把目光投向许校程。
许校程已经走远了,甚至已经走到了车边。他回头看了一眼,坐在地上像个流氓的许思渊,还有站在一边想扶人却又不敢扶的杨启。
“程哥,”杨启喊,是真没办法了。
许校程将手里的钥匙放在兜里,大步朝着许思渊走过去。
在许思渊身边站定,低头看着他。眼神里面带着些冷意,许思渊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。
“要去跳江?”许校程问,语气缓缓的,听不出喜怒。
许思渊不答,只是瞧着他。
许校程移开目光,朝四周看了看。已经是午夜,外面有一些风,带着些冷意。他寻找着什么,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一个水池上。
嘴角有了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,他缓缓蹲下身,揪住了坐在地上人的领口,一把将他拎起来。
许思渊被这大力一拽,惊恐之下喊出声:“做什么?!”
他伸手去拔抓住自己领口的那只手,可就像那手就像铁臂一样,许思渊咒骂:“靠,”
还没他把接下来的话说完,身体向前一斜,他整个人被许校程拽着往前走,然后被大力一推。
许思渊不知后面是水池,他整个人就被一下子推到了里面,水有些冷的刺骨。
这他妈的是深秋,又刚下过雨。
许思渊呛了好几口水,酒醒了大半,他跌跌撞撞的想要爬起来,可刚爬起来,许校程就按住他,然后将他推回去。
一次,两次,三次。
许校程像是在玩着什么游戏,而许思渊精疲力尽,竟一句话也骂不出来。
“江没有,但是水池你还满意吗?”许校程问。
杨启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,忘了上前去阻止。
浑身都被湿透的许思渊狼狈的又一次站起来,可许校程就那么站在水池边,环着臂看着他。
许思渊咬牙,“我错了,”
许校程不为所动。
许思渊服软,“大哥!我的亲大哥!我真错了!!”咬字一顿一顿的。
许校程眼神在浑身湿漉漉的人身上定格了几秒,然后撒手,转身大步朝车子走去。
杨启紧随而上,坐到了车里,才从后视镜看狼狈的从水池里爬出来的祖宗。
“二少怎么办?”杨启问。
许校程都没往外看一眼,只道:“开车。”
杨启没再多言,默默发动车子。
半晌又问:“那车祸赔偿……”
让许思渊自己去处理,凭借他睚眦必报的性格,肯定会和那女人过不去,事情会越弄越糟。
许校程沉默了好一会儿,也不知他在想什么。
杨启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看车窗外,眉头微皱,有些出神。
跟了许校程五年的时间,杨启知道,这正是许校程遇到难处理事情时候的表情。
车祸很难处理吗?
“赔偿的事你去处理,一次性处理清楚,别留麻烦。”
杨启应下来。
托二爷的福,这种事他已经门清熟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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